本雅明|相像理论

相像理论[德]瓦尔特·本雅明 文,马各 中译,Pierre Rush 法译 ,译自Cahier Walter Benjamin,L'He

相像理论

[德]瓦尔特·本雅明 文,马各 中译,

Pierre Rush 法译 ,译自Cahier Walter Benjamin,L’Herne ,

2013年,第120–122页,转自ONEIROS文学社

认识“相像(ressemblance)”运行的领域从根本而言是极重要的,为了使庞大的隐秘知识得到明晰。然而,这种认识,比起概括我们遇上的这样或那样的相像而言,更多是由还原产生它们的过程而获得;只需要想想动物的拟态便能理解。不过,制造相像的至高天赋属于人类。或许,没有模仿的力量为决定性前提,人类就不会拥有任何更高级的技能。制造相像的能力也有其历史,不单是系统层面,而是个体发育层面。由此看来,其运转很大程度取决于其学派。起先,孩童们的游戏充满模仿行为,范围毫不局限在一个个体对另一个体的模仿。孩子不仅仅模仿商铺老板或者学校的老师,也模仿风车和铁道。因此,应当提问:什么驱使他成为模仿行为的学徒?

本雅明|相像理论

问题的回答设想人们已经清楚地确定了模仿行为的系统发育意义。为衡量系统发育的意义,只思考我们今天对相像的认识是不够的。曾经似乎被相像法则所统治的领域是更为广阔的。它覆盖微观和宏观宇宙,这也不过是从历史长河中相像体验的众多形态中举出的一例。我们也可以明示当今的人们,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有意识地发现的相像,不过是相像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决定的成千上万个际遇的某个微小分形。被明确辨别的相像——比如说面部的相像——与我们无意或有意发现的、无数的相像比较,就如冰山浮出的尖端和浸在海中的巨大主体。

然而,这些自然的联系只有在人们认为它们从根本上讲全部都用来激发和唤醒人类身上能对它们做出回应的模仿能力时,才能获得真正的意义。因此,应当注意到模仿的力量和被施加这股力量的、模仿的客体,历尽时间流转,不会保持原样。经过几个世纪,模仿的力量连同之后出现的、从模仿的角度设想事物的能力,都已经在某些领域消失,以转移到另一些领域中去。也许以下的猜想算不上大胆:即某个整体方向最终是通过模仿能力的历史演变制定的。

这一方向,乍一看,本是模仿能力日渐加重的枯萎。毋庸置疑,现代人的世界比起古代人和原始人来说,似乎少了许多魔法般的、自然的联系。问题在于,这是缘于模仿能力的衰退,或仅仅是由于它的转变。就何种意义而言其转变是可能的?关于这个问题,星相学或许能提供线索,尽管只是间接的。对古代传统的研究迫使我们承认那时的人们赋予形式的明确意愿,一种客观的模仿关係,而我们今天无法怀疑这类关係。比如说星座中的关系。

为了理解上一点,首先应该将占星看做一种原初的整体,而星相学的解读只能在这一假设中进行。(天的状态代表一种特别的统一体,我们只有在统一体中观察各个行星的运动才能辨认它们的特征。)一般来说,应当承认天上的事件是可被模仿的——被我们的先人们,不论是个体的还是集体的事件。并且,天上的事件可被模仿的特性包含实现某种现存的相像的命令。在这种由人类实现的可模仿性中,或者说是:在人类的模仿能力中,直到新的秩序出现前,我们应当找出赋予星相学经验特性的唯一恳求。然而,假使模仿的天赋真的是古代人生存的决定性力量,那么就应当将它完整地给予新生儿,以及同存在物的宇宙构造完美的一致。

但是,降生的一刻,至关重要的一刻,只不过是一眨眼。这一眨眼将我们的目光导向相像领域的另一个特性。它的感知总是和瞬间的感悟相关。它的出现和逝去一样猝不及防,它或许能被重新找到,但我们却不知道如何像规定其它感知那样规定它。它只一瞬地出现在眼前,像天空中的星宿一般短暂。对相像的感知似乎与时间因素有关。就如同天文学中,为了使第三颗星能在彼时彼刻出现,便使另外两颗星结合;换言之,尽管天文仪器精准,新星的出现还是让多贵、多精密的仪器都措手不及。

本雅明|相像理论

对星相学的参考本该足以解释非感性相像这一观念涵盖的内容。当然是涵盖一种相对的观念:它意味著我们的感知不再像曾经那样允许我们谈论某一星座个和某个人之间的相像。然而,我们同样拥有一条典律,根据此律,便有可能抹除包裹在非感性相像观念周围的虚化。这条典律就是语言。

从古至今,人们都认为模仿对语言有一定的影响。但这种判断是在一切常规之外形成,没有认真思考过模仿能力可以拥有某种含义,更不用说一段历史。此类思考仍十分局限于普遍意义的(感性的)相像领域。由于拟声因素,人们总是把语言的诞生与模仿行为相连。但是,如果说语言不是常规的符号系统——那些观察力最敏锐的人对此深信不疑,那么,一切极力勾勒出它的本相的尝试,总是会再次形成某些与拟声的解释中以最粗糙和最原始的形式呈现的构想相似的构想。问题在于探究这种解释方式是否可以被改进并嵌入一种发展更充分的观念中。

换言之,我们可以为里奥纳德(Rudolf Leonhard)在其有教益的著述《词语(Das Wort)》里主要的话语给予意义:“每个词,以及语言整体,都是拟声的吗?”令这一论点完全显而易见的唯一关键就藏在非感性相像的概念里。将不同语言中意指同一事物的词语集合到一起,将它们排在它们的所指周围,就像绕着一个共同的中心点,我们可能会发现这些词语——常常是互相没有一点相像的——都和中心点的所指相像。显然,同样的理念下,语言的神学理论或者语言的神秘学理论也是极其相像的,且并不一定与经验语义学毫无干系。但我们知道语言的神秘学理论不满足于包含其思考场域中被言说的词语。它们对书写同样感兴趣。值得注意的是,它们在词语或文字的拼写法与所指的关系中(换种说法,即是与源于名字的客体的关系)——也许比[在]某些声音的组合中更好地——抓住了非感性相像的本质。因此,字母Beth(ב)作为名字与房屋相像。这就是建立关联性的非感性相像,不仅是在特定的意义和说之间,也是在特定的意义与写之间,同样是在说与写之间。并且,每一次都是一种崭新的、独特的、首创的呈现。

这些关联性中最重要的也许是最后提到的,即写与说。因为我们在此验证的,比较而言,是最不敏感的相像,也就是最后成立的相像。我们万不能不先考虑其起源,便尝试表现其本质。它的起源是如此难以渗透,其晦涩难懂至今仍延伸至整个表现的过程。现代字相学教会我们在文字中辨识图像,或者更贴切的说法是辨识那些隐藏著文字手抄者的无意识的谜语。我们可以猜测透过这种方式在手抄者的行动中表达的模仿能力同样在书写行为中占据主要地位,特别是退到文字诞生的时候。于是,文字之于语言,变成非感性相像、非感性连结的归档。

如果能称上述的为语言和文字的魔法态,那么这种形态却不是同其符号态分离的。相反地,语言的模仿成分是一种若不依赖某种陌生事物、不依赖正好由语言在交流上的符号领域赠予它的资源,便不能表达的意图。手写的文章因此构成在它之外谜语就无法形成的元素。于是,句子的音素中隐藏的意义构成基于此上相像就能像电光一闪般发出声音的资源。在非感性相像作用于一切阅读的情况下,我们能够进入其深层观察“读(lire)”这个词的值得注意的双重意义——世俗的和魔法的。小学生读识字读本,星相学家从星星读未来。在第一种情境的句子裡,阅读不会分成其所包含的两种组合。但在第二种情境中会,且清楚地表现出同一进程的两种程度:星相学家透过星星的位置读天的状态;同时,他也从天的状态中读出未来或命运。

本雅明|相像理论

不过,如果读星、读心、读偶然都在人类的史前史中构成读的唯一方式,如果一种新的读的方式的中间链节像废墟那样在更晚的时期出现并应用,那麽完全可以假设模仿的天赋——在过去构成预见力的根本——已经在千百年的演变中获得语言和书写,并且在其中创造了非感性相像最完美的档案库。如此一来,语言便是模仿能力最高等级的应用:一种过去对相像的探测能力能够完整从中通过的介质,它甚至此后都呈现为事物相遇和互相产生联系的介质,不再像从前那样,相遇和联系的发生以占卜师或者祭祀的灵感为介,而是以事物的本质、最精妙和最难以捕捉的实体,甚至是以它们的气味为介。换言之:历史变迁中,预见力将其古老的权利让给了书写和语言。

白驹过隙,一点也不会将书写或者阅读和行动分开的速度,会是某种意义上为了短暂地闪耀和迅疾地消逝做的努力,让灵感加入韵律的天授能力,相像正是根据这样的韵律在事物的流动中产生。世俗的阅读,如果不想简单纯粹地放弃理解,愿同魔法的阅读分享事物:它便与某个必要的极速相关联,或者更应该说是与临界的一刻相关联,读者不管以任何的代价都不应当错过瞥见这一瞬的时机,如果他不想一无所获地离开。

转自暴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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