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的长衫”真的要一脱到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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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天网络上突然兴起了“孔乙己文学”，出现一些“学历是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之类的调侃，一些自媒体甚至所谓的官媒也加入其中，大有一边倒说教趋势。这些“孔乙己文学”表面上是对大学学历的自嘲，实则很是让人担忧，个人并不觉得此类“孔乙己文学”论调应该盛行，这并不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因为这种心态可能引向读书无用论和知识虚无。

借用朋友的一篇阅读理解题来阐述一下：在一座山里，住着一位老农夫和他的小孙子。每天清晨，老农夫都会早早地起来坐在书桌旁读书。有一天，小孙子问道：“爷爷！我也想和您一样读书，可我读不懂。只要我把书本合上，我就忘得一干二净。读书有什么用？”

老农夫指着角落里一个放过煤炭的篮子说：“你去河边帮我盛一篮子水回来吧。”于是小孙子照爷爷说的去做了，不过回来之前篮子里的水早早地就漏光了。

“你下次得跑得快一些。”老农夫把小孙子再一次带到了河边。这一次小孙子跑得飞快，但回来之前水依旧漏完了。试了好多次后，小孙子终于说：“爷爷，篮子装不了水！这根本就没有用！”

老农夫笑着说：“你觉得没用，可是你再看看篮子。”小孙子转过头看篮子，他发现原来黑乎乎的篮子变得非常干净了。“孩子，阅读好书也是如此。”老农夫语重心长地说，“你可能无法完全理解它，也记不住多少内容，但只要你用心反复阅读它，它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净化了你的心灵。”

读书，在于不知不觉受到灵魂的滋养！

那么，现在再回到“孔乙己文学”现象上来，大多数此类文章的指代都是“孔乙己不是错在读书，而是错在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不愿意劳动”“脱不下的不是孔乙己的长衫，而是陈旧的职业思维”等等之类的调调。孔乙己何其冤哉？他本是读书人，当然想干家教，奈何学艺不精，受应试教育荼毒太狠了，茴字有四种写法用不上啊！这种教育方式害的只有孔乙己一个吗？多乎哉！不多吗？无奈之下，他还不如分孩子几颗茴香豆实惠。他唯一剩下的是写得一笔好字，那就帮人家抄书吧。长衫虽没有脱，但读书人变成抄书人，算等而下之了，再后来抄书人又变成窃书人，这又下而等之了。尽管他认为窃书不能算偷，在短衣帮才叫偷。但抄书实在太卷了，大家都来抄，天下之书一大抄，孔乙己渐渐就没活干了，饿死也只是迟早的事…鲁迅先生也说过，譬如使惯了枪的，你让他使刀。孔乙己使惯了笔的，你让他使锄头，怎么使？孔乙己并没有固定在长衫里，从读书人变成抄书人，再到沦落成窃书人，这已是一下再下了…那么，这些个“孔乙己文学”的叭叭大家们能否告诉他，下一步，孔乙己该往哪里去？或者说只是因为这些叭叭大家们看见他身上的那件破长衫还在，就该把他继续往下脱？

好吧，那就“脱”呗。于是乎，名校硕士在火锅店做保洁，二、三线城市中小学招聘的应届毕业生中博士硕士占据比例逐年增高，越来越多高学历的毕业生去做跑腿，或者去争一个没有编制的社区街道临聘人员等新闻报道比比皆是。我们现在已经有6万多硕士在做快递小哥，奔波在烈日和暴雨下，但硕士干快递与普通人干快递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是硕士戴着眼镜，驼着背，没短衣帮们跑得快。

是的，干快递没有门槛，没有谁规定读硕士就不能干快递，那么，他们当初读书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读书的价值是什么？如果读书的终点只是干快递，为什么不早点干？至少早做早熟悉区域道路，每天跑单可能会更多一点。职业没有贵贱，我从不轻视快递小哥，相反，很是尊重。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让一个学高等数学的人来送外卖。从外卖送达上来说，高等数学的教育没有任何意义，是巨大浪费。外卖只是一个比方，与搬砖工作无异。

孔乙己之死的问题症结是孔乙己在沦为窃书人时偏偏遇到个不认“读书人自己的事”这个理的丁举人，于是在孔乙己写好服辩之后一顿棍棒伺候，不打白不打，有服辩了，自然可以往死里打，不但打，而且吊着打，是扒了长衫的那种吊着打，动手的当然是短衣帮，因为“窃”字侵犯了短衣帮的“偷”字，这是不被允许的。于是，打了大半夜，两条腿打折了。必须打折腿，必须是打折两条腿，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孔乙己真正无路可走，一个只能靠两只手“走路”的人，还有什么选择呢？还有什么长衫脱不下的吗？

长衫是什么？长衫是孔乙己的学历标志，学历意味着什么？不仅意味着生活，还有尊严。有的人不停劝年轻人要学会适应社会，必要时可以“降低身段”；或者以过来人、人生导师的身份去“教育”他们、开导他们，希望他们看开些，不要“死要面子”。这么说固然没错，但真的一扒到底之后是否会让我们教育的底层逻辑出现问题：作为家长，作为老师，我们鼓励孩子努力读书，鼓励他们发奋读书干什么？让他们将来读研后去搬砖？或是读博后干快递？以后，等孩子长大后，我们亏心不亏心啊。

每个社会都有关于职业等级的社会评价和道德评价，我想大部分人的内心是希望自己能处于积极、正面的评价等级。只有积极的社会信号，孔乙己才不会望而兴叹，别让鲁迅先生文字里的“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成为现实，没有“大约”，更没有“的确”，让“孔乙己”不止会“茴”字的四种无用写法，孔乙己才不会饿死在鲁镇的祝福声中…

那些写“孔乙己文学”的人自然能够理解孔乙己脱不下的并非长衫，拿孔乙己自比，只是希望在残酷的就业形势面前保留一份“读书人”的尊严，这是可以理解的。社会不应该只是一味地开导他们“一脱到底”，社会真正承担的应该是：让孔乙己学到真本领，而不是茴字四种写法；提供更多体面的就业机会，让孔乙己穿着长衫工作；最不济的是，让孔乙己抄书，拿自己唯一的专长混口饭吃。最最不济的是，让孔乙己主动脱下长衫去找个地儿能搬砖，管饭就行…

原创作者：心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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