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完全彻底，无私无畏，白灵的艺术形象告诉了我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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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总是在不停地与人开玩笑。《白鹿原》里的一号人物白嘉轩，一生都在为维护封建传统礼教而不遗余力，可是到头来，他自己的一双儿女却都背叛了他。尤其是小女儿白灵，与父辈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她泼辣豪爽，敢作敢为，不仅与父辈所坚持的封建传统礼教作不屈不挠的斗争，而且义无反顾地与旧世界彻底决裂，在血雨腥风的革命生涯中，锻炼成为了一位无私无畏的无产阶级革命家！

应当说，白灵的女性人物形象，在《白鹿原》中是独一无二的。她无疑是旧时代女性挣脱封建礼教的枷锁，投入到浩浩荡荡革命洪流中的一个典型代表。在全书中代表着先进与落后，新生与腐朽，健康与庸俗，聪颖与愚昧，前进与倒退两大阵营相博击的勇士形象，为全书宏大深远的主题基调增添了浓墨重彩的篇章。

当然，任何一个成功人物的塑造，都离不开那个时代的历史背景。剖析白灵这个人物形象的构成和走向，对理解和吃透《白鹿原》这部宏篇巨作的博大精深，是不可缺少的必经过程和前提条件。

那么，作者都运用了哪些艺术手法，成功塑造了白灵这位完全彻底的，无所畏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形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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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的人物形象，固然是作者心血培育的结晶。但它并非凭空设想，而是来源于生活中思想脉络和言行举止的和谐统一，进而才形成有血有肉令人信服的典型人物。白灵的人生走向，就让我们看清了这个道理。

白灵出生时，仙草还在织布机上织布，腹部猛然一坠，突然感觉裤裆里有热乎乎的东西在蠕动，她双手托着裤裆，缓缓走出织布房，临近自己房门时，头顶上有一声鸟叫，仙草抬头看了一眼，是一只百灵鸟在树上叫着，尾巴还一翘一翘的。

白灵就这样出生了，因此取名白灵。

这种写法，当然谈不上新颖。历史上许多大人物，出生时总是伴随着奇异现象，比如汉高祖刘邦，母亲生他时电闪雷鸣，有一条龙盘旋在身上，于是刘邦出生了。这种事一看就是瞎编的，不过是封建统治阶级为了麻醉愚昧老百姓，给自己的皇冠戴上天子的虚名。

但《白鹿原》的作者这样写，细究起来还是截然不同的。

首先，龙在世界上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一种理想的化身。所以一切这样的故事都明白无误就是一个象征。但百灵鸟则不然，它在世间是真实存在的，人出生时遇到百灵鸟在屋顶鸣叫是完全有可能的。

另外，许多地方有孩子出生最先看到什么就叫什么的习俗。作者用这种方式表达白灵的非凡，具有相当丰富的生活来源的可信度和真实性，也符合文学作品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艺术创作规律。事实上，也正是在这样的铺垫下，白灵的一生才充满着崇高理想的精神寄托。

1、白灵首先拒绝缠足这种残害女性的陈规陋习，这本身就是一种叛逆行为。尽管这种叛逆是朦胧的，是下意识的一种生理反应，但客观上毫无疑议是在向几千年形成的旧习俗发起挑战，并且取得了胜利。这在清朝末年的封建统治时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壮举。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时代，白灵坚持要进村里的私塾读书。白嘉轩拗不过自己的宝贝女儿，只好在学堂里单独给她安排一张书桌。可是，书桌好安排，茅房却不好办。因为都是男孩子，学堂里根本就没有女茅房。没办法，白灵只好去先生专用的小茅房去方便。偏赶上先生正在里面，慌乱中，先生只能抱头逃跑。此情此景，如果换作一般的女孩子，肯定羞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但白灵却不然，当他看到先生白花花的屁股时，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不仅如此，还有更出格的。白嘉轩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尴尬，弄个木牌挂在茅房门口，一面写“有”字，一面写“无”字。白灵进去时，把牌翻到“有”字，出来后，再把牌翻到“无”字。但白灵为了好玩儿，从茅房出来故意不翻牌，躲在角落里看先生憋得团团转也不敢去茅房。

白灵这种性格别说是在一百多年前，既使在当下也超出正常女孩子的所作所为？由此可以说明，她出生时房顶上百灵鸟的鸣叫是有来头的。高明的作者，往往就是通过这独具特色的细节，把人物形象塑造得丰满又充实。

2、离家出走，逃婚，私奔等行为，在封建时代虽然属于个例，但也并非特别稀奇的事。而白灵的逃跑却别具一格。

第一次逃跑：她向父亲白嘉轩提出要去城里的新式学堂读书，受到断然拒绝。父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她干脆村里的学堂也别念了，回家跟母亲学针线活。她不动声色，几天后便消失了。等父亲找到城里姑姑家时，她已经背着书包和姑表姐们开始去新式学堂上学了。这叫先斩又不奏，变被动为主动。同时，她严正向父亲声明：你若是逼我回去，我就死给你看！这回不是父亲逼她，而是她逼着父亲默认这事实了。

第二次逃跑：白灵被父亲锁到房子里，等着已为她定亲的王家来接她成亲。她隔着门喊道，王家要敢来接我，就让他接我的尸首。接着便给父亲演讲，北伐军已节节胜利，国民革命的胜利指日可待。再接着高唱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

第二天，白嘉轩听到房里没了动静，才发现山墙被挖了个洞，白灵已逃之夭夭。墙上用挖墙的镢头划一行字：谁阻挡国民革命就把他踏倒！并且给定亲的王家捎去退婚的纸条：“难道你们非要娶我革你们的命么？”导致父亲白嘉轩只好赔了人家彩礼：二十口袋麦子，十五口袋棉花。

由此可见，封建社会妇女解放，要除旧布新接爱新知识新思想新思维，岂是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事。另外白灵不是单纯的为了逃婚而逃婚，而是为了参加国民革命的大事。气得父亲白嘉轩咬牙跺脚地宣布：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起她，就当她死了。过后多年当别人问起白灵时，父亲依然恨恨地说：死了，甭问了。至此，一个完全彻底革命者的高大形象，已经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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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上的彻底解放，必将带来行动上的无所畏惧。作者对白灵形象的塑造，放开笔墨纵横捭阖，展现了惊心动魄又荡气回肠的神来之笔。让读者强烈的感受到，像白灵这样与旧世界格格不入的新时代女性代表，前程必将是海阔天空不可估量！

如果说，此前白灵的形象只是在思想上与封建观念相决裂，那么，接下来的行为，则是一个革命者在血雨腥风的革命实践中舍生忘死奋勇向前的具体写照。从而把全书中唯一的女性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高大形象，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1、战斗过后，一个女学生，竟然担任抬尸队的队长，弄得满身血污散发着尸臭味。这无疑是作者又一个大胆的描写。如果孤立的看，这样的情节难脱牵强生硬之嫌。这与白灵小时候拒绝缠脚相比，与和私塾先生开男女之间明显过度的玩笑相比，与挖墙逃跑和父亲的封建思想彻底决裂相比，已经都是小巫见大巫了。但结合白灵一脉相承的个性所为，一切又都显得合情合理并不突兀。

白灵在地下党组织负责人鹿兆鹏的影响下，带头组织学生运动，把前来学校做反动宣传的国民党宣传部长用砖头打得头破血流。在国民党叛变革命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大革命运动处于低潮，革命工作不得不转入地下的白色恐怖下，白灵毫不退缩地多次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再一次把她革命的彻底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2、与其说拒绝缠足是一种生理本能，那么，当革命形势进入你死我活的生死关头，就已经从不自觉上升到了自觉高度，这已不单纯是生理上的反应，更是思想觉悟的升华，也是一个革命者从生涩走向成熟的标志。

白灵与鹿兆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厌弃封建传统礼教那一套腐朽没落的东西，在革除旧制度创建新社会的共同响往中，有着共同的理想和心声。由此，他（她）在反封建反军阀的斗争中并肩战斗，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是一对双双爱慕彼此欣赏的恋人。

但是，当大革命失败，国民党大肆屠杀共产党人的紧要关头，这对经过血雨腥风考验的恋人，也必须为此作出各自的抉择。但白灵在共产党的高级干部鹿兆鹏影响下，毅然决然地把个人利益放在革命利益之后，表现出了高超的政治智慧和远见卓识，勇敢地站在无产阶级革命阵营这一边，从而实现了她走向人生巅峰的终极追求。

3、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即然是有血有肉的人，就必然会有儿女情长和恩恩爱爱。作者并没有把白灵塑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形象，而是同样让她经受爱情的考验。

组织上安排白灵和鹿兆鹏以夫妻名义开展地下工作，由于有与鹿兆海的恋情在先，两个人开始还是比较在意的。但随着革命斗争形势愈加残酷，导致她（他）们不得不做出相应的抉择。在这里，读者不可能不联想到某些电视剧里地下工作者假扮夫妻的影子。但是，《白鹿原》成稿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早于某些电视剧近二十年。其实，把时间推回到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地下工作者李侠与爱人从假扮夫妻到经过组织批准成为真夫妻，这种情节并算不得稀奇。无论哪种描写，都是根据当时的形势顺势而为，是符合人之常情和天理伦常的。所以，白灵与鹿兆鹏的最终结合，合情合理，情在必然，是令人信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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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灵的结局，应该是出乎读者的意料。按正常思维，像白灵和鹿兆鹏这样近乎完美的正面形象，最终理应成为人们愿意看到的那种完美结局，即：出人头地，成为大人物。然而，作者偏偏没有这样落入俗套。那么，应该怎样解读他们的命运呢？

1、白灵死了。家属是解放后才得到的消息，而且是为她平反的消息。她死于黎明前的那段黑暗时期，死于内部的粛反斗争——被当作国民党特务活埋。活埋的理由更是荒唐：为了节约宝贵的子弹！

作者巧妙地设计了这样的情节：做出这项决定和执行活埋任务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他们都牺牲在了当年的战场上。具体细节已无从查考。但那场残酷的斗争却已载入史册，烈士的英名将永垂千古，英雄的事迹将万古流芳！

2、鹿兆鹏仍然没有回来，为了革命事业，他又踏上了遥远的征程。这对于白灵和鹿兆鹏这对革命夫妻似乎有些残酷。但作者并没有一意地把残酷进行到底——白灵到了根据地后生了一个男孩儿。这个孩子长大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历尽周折把父母的经历调查清楚并写出来留给了后人。

这已经不仅仅是后继有人那么简单，而且是象征着他们的思想和精神，同样是千秋万代，永放光芒！

这个结局，既让读者情难自尽地发出感叹，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白灵的命运，正是无数先烈前赴后继最终取得胜利的真实写照。

反复阅读《白鹿原》，使我有一种预感：百年后，当人们再次重读它，其深遂的思想和丰富的蕴含，绝对会远远超出当下的解读。它的博大精深，并非是我辈今天能够完全理解透彻的！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