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选择了无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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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系列（一）

历史选择了无字碑

无字碑近图

提起无字碑，相信人们都会首先把它定位到乾陵。不错，今天我要讲述的正是乾陵的无字碑。因为乾陵是在武则天的谋划之下建造的，所以史学家都把乾陵无字碑的树立归为武则天。这是无可争议的。

记得2017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赴了乾陵一个约。刚至乾陵神道口，我不禁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神道宽阔，一直延伸至远处的梁山，虽经历了千年风雨，眼前仍是一幅宏篇巨制，不愧为皇家气派。难怪有人说乾陵是盛唐的一个标志。定睛细看，东边矗立的一物吸引了我，它高大，雄伟，与整体是那么的协调，又显得那么的鹤立鸡群、引人注目。它光洁、瑰丽，似白玉矗立，又似一位富态、娇柔的美少女静静端详着远道而来的我。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它是那么的光彩照人。我不禁加快了脚步，踏着导游的足迹，来到它的身边，方知它的大名。呵，这不就是名闻天下的无字碑吗？没想到我们竟是这样地相见了。相见是如此的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距离如此之近，我可以触摸它，也可以与它合个影……我不禁想到对它默念道：你来自千年前，我来自千年后，你等我千年，我却为你跋涉千年，你可知晓？我们的相见是如此的美妙！

无字碑远视图

在一片片惊叹声中，导游告诉我，无字碑在此站立一千多年，是如假包换的盛唐实物。它高7.53米，宽2.1米，厚1.49米，重达98.9吨。我不禁再次瞻仰这巍峨之圣物，在没有起重机，没有大吨位运输车辆的唐代，如此庞然大物，又是那么的洁白无瑕，一定羡煞不少人吧？武则天获得此物，当时该是欣喜若狂，视若天赐吧？我不知道在当时，述圣记碑与无字碑相比，哪个更亮丽，但今天的我来到乾陵土阙前，感觉述圣记碑似乎黯然失色、惨淡无光了些（个人直觉）。而今，无字碑似乎和它的主人一样，奇崛瑰丽，宛若璀璨的明珠。

述圣记碑

说到无字碑，我们始终有一个绕不开的话题，这也是一千多年来，人们争论不休又一直津津乐道且无尚定论的迷团，那就是无字碑上为什么没有文字。网罗古今书籍及网络大数据库，我们却发现，对于这一疑点，正史一直保持缄默，没有一个正面的解释。这也给后世制造了一个千古之谜，以供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究其原因，前人对此解释不外乎以下几种言论：

1、持“夸耀说”者认为，武则天认为自己是古今第一人，也许后世再也没有比及自己的女性了，所以自己的功高德大是文字无法表尽的，既然无法表尽，索性无字胜有字吧。

2、持“罪孽说”者认为，武则天从入宫，到上位称帝，一路腥风血雨，她自知罪孽深重，与其述功后给文人以把柄让后人非议，不如不展露于文字。

3、持“英明论”者认为，武则天在立碑问题上五味杂陈，自知自己是一个争议很多的人物，与其让当时当世之人来总结表述自己，不如让自己的是非功过留给后人去评说。这种论说，是所有分析之中较为上乘的观点，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但敝人以为，这种论述，是站在人民的立场上来说的。今天的我们认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历史是由人民来写的，所以才有了”是非功过自由人评说”这一看似完美的解释。但在封建氏族门阀制度的大环境之中，为个人歌功颂德，是每一个帝王的毕生追求，文人的粉饰太重要了，又有哪个为皇为帝者能够超脱这一令己飘飘然的机会？

以上三种观点，看似有理，但更多的是后人的杜撰。无字碑的无字，远非后人想的那么简单。列位试想，帝王家的丧葬，有着一整套完整的规制，武则天时，唐朝已营建了几十年，很多规制不是哪个人想怎样改就怎样改的。无字碑无字的原因肯定是有的，但这一原因不宜载入正史。但令人奇怪的是，作为正史的孪生兄弟野史好像也没有一个令人一致认可的说法。那么，无字碑无字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对此，笔者作了一些调查研究，在此奉上一家之言，请大家指正！

蕃臣立像

蕃臣立像

宫廷争斗，自古以来都是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是一部部血淋淋的相害残杀史，其间血泪斑斑，惨不忍睹。熟悉武则天晚年史的，应该知道，在以几位大臣为首的神龙政变中，武则天丧失了皇帝宝座，还政于李家。神龙元年十一月，武则天病逝后，对其后世的安排，其它的都好办，唯一头疼的是立碑问题。概而言之，我认为在立碑问题上，当时面临着以下三个难题：

一、谁来写

政权刚实现更替，李唐王朝中间插入了一个周，刚刚还政于李，稍有点政治敏锐力的都应该知道，朝廷即将大洗牌，官员们此时应该重新站队自保，稍有不慎轻则失官，重则夷族。在重大政治问题上，人人当务之急是要明哲保身，哪个敢去触雷？本来为皇帝歌功颂德，是儒家学者的至上荣光，被选中者，可以夸耀几辈子，因为这既是才学的标志，也是皇家的恩宠眷顾。哪个不抢着来？现在好了，李家新皇登基，对于武周之故臣，他会是什么态度？难道让李皇帝说你怀念故周？这不是找死吗？在这样的政治氛围中，李皇帝正好可以看看还有哪个还在怀念故周，还有哪个仍站位在故周……为武则天歌功颂德，此时成了一把双刃剑，弄不好，伤人又伤己。基于这种考虑，我认为，当时的大臣们是不好说及此事的。武则天的娘家人敢出来说吗？当然也不会有了，汉朝吕后的故事，当时也许正在他们心理上演了吧？此时的武家人心理肯定笼罩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慌吧？不出头也许没事，一出头，只怕是动辄族灭吧？提都不敢提了，还有谁敢来写呢？就是把这个任务指到了某个人的头上，他也会找出一百个理由来推托吧？

二、为谁写

“为谁写”，这是一个被歌颂者的角色定位问题。大家都知道，武则天身份特殊，一生扮演着为人妻、为人母、为国母、为女皇帝等多种角色，因为她的女皇经历，导致对其角色定位成了摆在大家面前的又一个难题。说她是皇后吧，没有尊重史实，毕竟她前后参政、主政五十余年，更有武周皇帝经历，皇后的身份是无法涵盖的，难道让后世的皇后都学她不成？说她是武周皇帝吧，这更是李唐王朝一块心病，也是李唐王朝的奇耻大辱。这一角色定位面临的是李唐王朝的认可问题，即使李唐王朝今天承认了，说不定明天又会改变主意，即使当时的李唐王朝承认了，后世李唐王朝未必承认。为此，武则天的角色定位成了拟定碑文一事的一道坎，一道很难逾越的坎。

三、写什么

近几年陕西文物研究所在一次考查中，无意间发现了在无字碑的阳面，从上到下刻满了方格子，每个方格长4厘米，宽5厘米，排列规整，经合计，约有3300个方格，这些方格与碑身一样定格在唐朝。这一考证，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武则天自己没有打算立无字之碑。约3300个方格，就有约3300个文字，这不正说明了碑文已经拟好了吗？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准备好的碑文为什么不刻上去呢？我想，碑文出炉后，经过层层审核，已获批准，但最后还是因为上层出于某种权衡考虑，临时把它搁置了起来。毕竟，对于这么一个母亲、这么一个皇后、这么一个女皇帝，历史应该怎样来给她定性呢？说她是慈母、慈后吗？她守封建女德了吗？细数之，她内对李家后人及自己的子嗣，外对反对自己的朝廷重臣，手段是何等的毒辣！说她是位好皇帝吗？呵呵，一旦就此歌功颂德，不就承认她过去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那她曾经打压过今天龙椅上的皇帝也是对的啰？当今皇帝的过去确实是错的啰？显然没有哪个敢去碰这个钉子。李唐对刚刚结束的武周是个什么态度呢？承认这个武周的存在吗？如果不承认，又哪来的则天大圣皇帝呢？刚被拥立的皇帝当然还要考虑大臣的情绪，毕竟武家势力没有剪除，就是皇上李显也得依靠着臣子，小心地走着每一步棋。所以对碑文的拟定，尤其是碑文的内容，在当时的朝堂之上肯定引起过轩然大波。对此事，李显肯定也很为难，自己的大起大落，使他深刻认识到不可小视大臣的力量，现在是李唐王朝的拐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要想完全恢复李唐王朝，暂时还要依靠这些大臣的支持。毕竟因为他们的支持，他李显才有了今天的复位。李显不会不明白，一部《史记》，满是臣杀旧主换新主啊。他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甚至李唐江山毁于一旦。所以，这种”民”意，李显不得不考虑。”写什么”也就成了当时十分棘手的问题。

也许在不断的讨论、折中、权衡之下，大家突然发现，我们已争论多年，却没个定论，死者安息事大，干脆就那样算了，无字就无字，无字不也很好吗？省得费思量。

于是，无字碑如一位风华少女静立在梁山之前，等待着懂她的人，述说着属于自己的故事——我是一位女子，却经历了别样的人生。

作者：王朝华 安徽铜陵市枞阳县官埠桥镇人 笔名：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