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句读 // 张海武（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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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何鸿治提供）

乌山句读

张海武（边缘）

与乌山耳鬓厮磨整整八个年头了，常有文友问起，为什么不多写写乌山？其实并不是我不想写，只是乌山太狂野、太雄奇、太隽秀，美得让人两眼放光，竟至破防。乌山的美，我无法驾驭，我担心我苍白无力的文字，亵渎了乌山。

汪曾祺先生在《泰山片石》里写道:“描写泰山是困难的。它太大了，写起来没有抓挠。”比起泰山，乌山大了近四倍，走进荒无人烟的乌山深处，自然美景比比皆是。我也曾到过华山、庐山、雁荡山等名山，单论自然景色，毫不夸张地说，乌山可以和众多名山相媲美。

像朝圣一样，几乎每周必到乌山徒步一次，这么多年来一直乐此不疲，因此也引来了一些或不解或不屑的眼光。遇到善意的眼神，我会搬出一堆说辞:爬山会让人上瘾，或乌山是我的精神后花园，是我生命中的靠山等等；遇到不解的目光，我会自嘲道:户外爬山或许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生活，却是我人生最有意义的回归；遇到不怀好意的，我就直接怼回去:“你懂个球!”人各有命途，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余生，活得更像自己，休管他人评说。

每次行走乌山新的驴线，沿途肯定少不了我情不自禁的“哇!哇!哇!”大叫声。驴友听惯了以后，调侃说，乌山空谷里到处都飘荡着我的驴叫声。当年，汉武帝登泰山封禅，对泰山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发出一串的感叹:高矣!极矣!大矣!特矣!壮矣!赫矣!骇矣!惑矣!”当然，同样被美景所震撼，同样词穷，我粗俗的哇叫，根本不能与汉武帝“矣!”个不停的高吟相提并论，但那种对美的体验和亢奋的心情，我想大致是相通的。大自然的美，最纯碎，绝不会对人厚此薄彼。

不知道怎样来形容对乌山的喜欢，也不知道该如何来感激乌山给予的恩赐。或许那一串串留着汗渍的脚印，便是我对乌山千言万语的倾诉。我也曾经试着从不同点面把乌山拆开来写，权当是对乌山片碎化的解读。这些散见于地方刊物或网络平台的文字，于我，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记录自己一些所行所见所思，聊作将来走不动时的回忆底片。

乌山的奇特，在于遍布着独石而成的巨峰。这些巨石峰或巍峨耸立，或壁立千仞，或气势雄浑。穿行在群峰之间，一种原始的美和野性的美劈头盖脸地袭来，仿佛穿越到寂寥苍茫的远古时代。每当心惊肉跳地登顶这些巨峰时，呈现眼前的却是另一番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壮丽的景象。站在峰顶，君临天下的豪情与渺小如草芥的虚无，不由地交替着撞击心房，所有俗世的羁绊，顿时迎刃而解。人生本是过客，何必千千结!

百度说，乌山有大小山峰四十八座。但依我的亲历估计，远远不止，单我爬过的巨石峰起码就不下五十座。目前乌山红旗岩一带已经开发成红色旅游景区，还有两座始建于唐代的真英岩寺和九侯禅寺是人们进山烧香拜佛或休闲的景点，其它的皆为原生态的户外线路。画眉石、官印石、玉女峰、西山塬、挂壁峰、梳毛峰、象鼻峰、伞峰、笔架峰、无极峰、龙床石、仙翁石、通天石、金瓜石……都是户外爱好者向往的打卡地。

乌山有个地方是我最为心心念念的，那就是九峰并列，它位于乌山腹地中心。据说那里雄霸着九座巨石神峰，至今也少有人进去过，是乌山最后的秘境。很遗憾，囿于线路的难度和自身逐渐衰退的体力，我恐怕再也没机会零距离一睹它的神采了。不过也好，乌山也由此在我心中多了一份神秘之感。

（上图：何鸿治提供）

令人惊叹的是，乌山还有众多象形石。大气磅礴的将军石、航母石、五指石；活灵活现的石斑鱼、海豚石、猴脸石；惟妙惟肖的蘑菇石、象鼻石、官帽石；还有让人脸红的男根石和生命之门……它们共同书写着乌山的神奇。真不知道，像这样鬼斧神工的象形石，乌山深处到底还藏着多少？

铁骨铮铮的乌山是一座有灵气的山么？答案就在乌山纵横交错的峡谷沟壑里。八年前一次偶然的机缘我加入了一个乌山户外群，有幸见识到乌山灵动秀美的另一面。

乌山大大小小的峡谷都是我最喜欢的去处。峡谷聚群山之灵气，幽深、隽美、隔世。进入峡谷，流水飞瀑，翡翠般的积水潭，嶙峋的怪石，古老的藤蔓，没心没肺的野花，青山卷白云，还有那触手可及的空无，一切的一切，让人流连忘返之余，顿起余生“姑且此处销魂”之念。枫叶谷、杜鹃谷、月眉谷、水晶谷、七叠泉……像这些峡谷，光听名字，诗情画意便呼之欲出。

（上图：何鸿治提供）

每条峡谷其实就像一个隐秘的朋友圈，我是它们的常客。在这里，我与从南山悠然回来的陶渊明不期而遇，跟王维对坐“清泉石上流”旁品茗学禅，和“相看两不厌”的李白共饮“花间一壶酒”，当“料峭春风吹酒醒”时，同苏轼“也无风雨也无晴”地飘然归去。我在这里不停地跋涉，我在这里重拾童年的浪笑，我在这里风干了潮湿的心事，又从这里重新出发，走入滚滚红尘。

说起乌山的灵秀，不得不提到乌山天池。从龙床石鸟瞰，被七座巨石峰成扇形紧紧环抱的天池，其外形与大写的“女”字简直如出一辙，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造化。我固执地认为，把乌山天池唤作仙女池更为恰如其分。泛舟仙女池，烟波渺渺，水随山势，九曲迂回。放眼望去，四周层峦叠翠，奇峰峥嵘，而在岸边守候了亿万年的仙翁石、大象石，正期待有一天能与你萍水相逢。人在仙女池，天是空的，山是空的，心也是空的。如果说，人间有仙境，乌山仙女池便是。

我有时相当困惑，如此大美的乌山，因何没有相应的名气？若不是这几年各地驴友相继来乌山户外徒步探险，乌山的美就更不为世人所知。我曾经翻阅很多资讯，想寻找一些历史名人游乌山留下的颂词美誉来为自己壮行，结果只看到关于乌山九侯禅寺的只言片语，其它的一片空白。原因或许是复杂的，这里就不展开了，反正乌山也不会在乎什么名气。正如我一次一次地深入乌山，为它挥过汗、受过伤、流过血，呼吸过无数峰顶上的风，甚至在山中失联被困过，却依然读不透它。乌山，大美不言，像一位隐世的武林高手，即便身怀绝技，依然内敛、淡定。乌山，一座融入骨血的山，宛若我遥望的经幡。

从来没有像这样深爱一座大山，从来没有。我唯有放低自己再放低自己，低成光阴深处一簇小小的苔痕，从此，漂泊的灵魂不再漂泊。

作者简介

张海武，笔名边缘，东山人。户外和读书是唯一安慰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