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南唐三主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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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登时神色大变，还算好，没有当场杀掉那个大臣。然而，南唐军队实在挡不住气势如虹的周军，南唐的将领也并不都像张彦卿一样拼死卫国。继楚州失陷之后，二月，刚刚提拔的雄州（今安徽天长）刺史易文赟又献城投降了后周。三月，李璟再把年号改为“交泰”，意思是否极泰来，坏到了极点，就会交上好运了。可惜仍然没效，周世宗柴荣就在这个月亲抵扬州，与唐都金陵仅仅一水相隔，并亲往迎銮镇（今江苏仪征）检阅水师，派舰队进攻并击败南唐的沿江部队。李璟害怕极了：倘若周师南渡，“大唐帝国”转眼之间就要灭亡了！怎么办？李璟只得派人去向周世宗请求：准许自己把帝位传给皇太子李弘冀，由李弘冀削去帝号，向后周称臣，做后周的附庸国，献出长江以北周军尚未攻下的所有州郡，每年献奉大量的财物和三十万石粮食，只求周军不要再进攻了。幸亏周世宗当时并未把南唐当作主要对手，他南征的目的是解除后顾之忧，以便全力对付北方的强敌契丹国，收复当年被石敬瑭割让的幽云十六州。于是，很快就发来了指示：不许传位给太子，但是必须削去帝号，称“江南国主”，一切礼仪制度都得降级，并遵用大周王朝的“正朔”。于是，当年五月，李璟只得再将“交泰元年”改为后周王朝的“显德五年”，即公元958年，而长江以北的庐（今安徽合肥）、舒（今安徽潜山）、蕲（今湖北蕲春）、黄（今湖北新州）四州则全部划入了后周国的版图。更可悲的是，由于后周太祖郭威的高祖父——即爷爷的爷爷，名叫郭璟，被追尊为睿和皇帝，庙号信祖，李璟还不得不避一避这个名讳，改名为“李景”，上书则自称“臣江南国主李景”。为了叙述方便，我们还是一直称他为“李璟”吧。一年之后，周世宗柴荣病逝；又过了大半年，赵匡胤取代后周，建立了北宋。可是这些对于李璟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因为虽然中原王朝改了号，换了姓，却仍然是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北方强敌，自己仍然只是“江南国主”而不是什么堂堂皇帝，仍然得遵用其“正朔”，只不过将“显德七年”改为北宋的“建隆元年”罢了。更由于长江以南尽非己有，都城金陵成为国之边境，处于北方强敌的直接威胁之下，李璟将金陵西南方千余里外的洪州（今江西南昌）改为南都。其时原先的太子李弘冀已经死了，他改立第六子吴王李煜为太子，留守金陵，自己则率领文武百官，于建隆二年（公元961年）二月迁往了新的都城。然而，新都洪州各方面的条件如何能与虎踞龙盘的六朝古都、又被徐温以来经营了数十年的金陵城相比？更何况，他带着护送部队、禁卫部队、后宫班子、文武百官及其家属等庞大的西迁阵容，面临的是怎样一种情况呢？新都洪州“城邑迫隘，宫府营廨，十不容一二”（清·毕沅《续资治通鉴》卷二）。试想，只能容得下百分之一二十的“宫府营廨”里，如何安排那另外的百分之八九十？结果是大家挤在一处，苦不堪言，“文武群臣，日夜思归”。而李璟自己呢，每次听朝之后都“北望金陵，郁郁不乐”。当初决定迁都时，文武百官都反对，只有枢密使唐镐表示赞成。此时懊悔不及的李璟便痛恨唐镐“阿旨”，准备将他处死。唐镐既惭愧，又害怕，自缢而死——也有说他是吓得发病而死的。李璟是三月抵达南都的，大概五六月吧，就又召集群臣商议，准备再迁回金陵。可惜，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他自己也抑郁成疾，而且病得不轻，连饭也吃不下，只能喝一点甘蔗汁，勉强捱到了六月，便“忧悔而殂”（《续资治通鉴》卷二），遗令就葬在南都的西山，仅仅累土数尺为坟，并且说：“如果谁违背了遗令，则大臣算不上忠臣，儿子算不上孝子。”可是，他的继任者李煜怎么忍心让老爸孤零零地留在洪州呢？那就只有撇开老爸的遗嘱，仍然将其灵柩运回金陵了，同时，李煜又向赵匡胤哀哀请示：臣的老爸毕竟做过好些年的皇帝，现在人已归天，能不能让他恢复帝号呀？赵匡胤倒比较大度，爽快地同意了。因此，李璟生前——尤其是最后几年，虽然在周世宗柴荣的沉重打击下焦头烂额，而身后之事还是办得比较风光的——至少在悼词与碑文之中，他不再是低眉顺眼、战战兢兢、称臣纳贡的“江南国主”，而是南唐帝国的“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庙号“元宗”，被后人称之为“南唐中主”。他的接班人李煜也没有将其“累土数尺为坟”地草草殓葬，而让他“奉安”于颇具规模的“顺陵”之中。儿子李煜虽然违背了其遗嘱，毕竟使他身后风光了许多，就这一点来说，李璟或许也该死而瞑目了吧？

3、以泪洗面的李煜

李煜（937年8月15日－978年8月13日 ）

北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七月，李璟25岁的第六子李从嘉在金陵登基，改名李煜，世称南唐后主、李后主。欧阳修在《新五代史·南唐世家》中说李煜“为人仁孝，善属文，工书画”。对于父母来说，李煜确实是一个很难得的孝顺儿子。比如他向宋太祖请求并获得批准，把父亲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又比如母亲钟氏病重，他“朝夕侍侧，衣不解带，药必亲尝乃进”，母亲去世，他“毁瘠骨立，杖而后起，哀动左右”——都足以证明其“仁孝”。李煜的书法“遒劲如寒松霜竹，谓之‘金错刀’”（宋· 陶谷《清异录》）；其“所画林石、飞鸟，远过常流，高出意外”（宋·郭若虚《图形见闻志》）。

（《高处不胜寒——皇帝与他的后妃儿女们》系列之6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