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来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一阶段的特点就是一个字“乱”字,从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到最后一个南朝政权陈的灭亡,整个中国社会就像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但所幸的是华夏文明总能找到正确的出口。
东汉末年为何要乱起来,而且一下子就乱了300多年?
这也许正应了那句“天下大势合久必分”的古话,要知道,如果不是出了个刘秀的“光武中兴”,这混乱很有可能会再提前200年,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阶级矛盾,而且是来自于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
西汉帝国的统治阶层
大家都知道,汉朝的建立具有非凡的意义,因为在它之前还没有哪一个统治者出身于布衣,刘邦是第一个,泗水亭长的职位放在现在顶多是小科长,而且还是个一身匪气的小科长,但这并没有掩盖其身上那种不世出的气质。
《史记》记载:“高祖常繇咸阳,纵观,观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刘邦在看到秦始皇时,所表现出的羡慕之情,简直恨不能上去把秦始皇踹下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刘邦成功了,他不仅把秦始皇踹了下来,后来还把项羽给踹了下来,而且项羽比秦始皇更不好踹。
与出身于贵族的项羽相比,刘邦到底胜在了哪里?
简而言之,刘邦是胜在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上面,当然这是战略层面,在战术上,刘邦也确有过人之处。
《史记》曰:“…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刘邦的知人善任是他成就大事的关键,而且刘邦的身边确实也是围拢了一批的能臣干将,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刘邦可以做到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是有利于统一天下的人才,他者不拒。
于是我们看到了刀笔吏出身的萧何,屠夫出身的樊哙,罪犯出身的英布,小贩出身的周勃等等,他们组成了刘邦夺得天下所赖以生存的中坚力量,而且一直延续到了汉朝的建立。
汉初的帝国统治阶层,主要是功勋集团以及吕后所支持的外戚集团,还有从战国时期就开始逐渐形成的官僚集团。
功勋集团在刘邦和吕后的联合打压下,渐渐失去的往日而当威风,标志性事件就是淮阴侯韩信的被杀,他先是从齐王改封楚王,进而降爵成淮阴侯,最后被杀,一连串的举措凸显了刘邦维护自身皇权的坚决性,从此非刘姓者不得封王。
而外戚集团也在吕后死后被屠戮殆尽,当然,这样做的最终得益者必定是官僚集团,“七国之乱”后尤为明显。
官僚集团历史悠久,它起源于上古时期的“族官制”,到了周朝则进化为了爵位制,周的爵位可以分为“五等爵”和“内爵”两个体系,“五等爵”即我们通常所说的公、侯、伯、子、南爵,是真正意义的爵位。
“内爵”则是分为公、卿、大夫、士,这些人往往被认为是最初的官僚体系,尤其到了战国时代,贵族政治日薄西山,作为贵族中最低级别的士,更多的时候需要自谋出路,他们大多会跻身于更高级别的贵族门下,充当门客和幕僚,成为了最早的吏。
王莽篡政与士人官僚集团
在秦汉,官、吏是没有明显的界限的,他们服务于朝廷,但往往也会有一个明显的分水岭,那就是精通儒学的学士,和善长经济、法规的文法吏,这些人都来自于士这一阶层,当然这和中国古代政治多“外儒内法”的基本特质有关。
在汉代,科举制甚至九品中正制尚未实行的年代,这种特征尤为明显,虽然汉武帝在董仲舒的建议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依旧重用张汤等酷吏,后来的汉宣帝也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汉书-元帝纪》。
皇权对于法家的倚重当让许多的儒士不满,于是他们开始提倡复古,倡导周制,而此时的西汉统治阶层外戚势力重启,这两者不可避免的要相互倚重,以便达到各自的诉求,于是作为外戚领袖的王莽改制,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公元8年,王莽篡汉建立了新朝,他的宗旨就是“奉天法古”,他在礼制上恢复“五等爵”,在经济上恢复“井田制”,在行政上恢复“九洲制”,总之是全面的开历史倒车,这样的“乌托邦”式改革显然是违背发展规律的,于是他很快就倒台了。
王莽的失败,并不意味着儒士的失败,相反儒士阶层在东汉时期更为强大了,东汉的统治阶层又与西汉有了些许的不同,它是官僚集团、外戚集团、宦官集团并存,而且贯彻东汉整个脉络,进而直接影响了东汉王朝的兴衰。
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其直接诱因是宦官集团的专政,宦官集团的专政又促使外戚集团不满,两大集团的相互火并,最终导致了西凉官僚董卓的进京,从而将东汉王朝彻底搅乱,而此时的官僚集团已经羽翼丰满,不再是当年的小小刀笔吏了。
经过200多年的发展,士人官僚慢慢的形成了自己的团体,在察举制、孝廉制、征辟制占主流的东汉社会,拥有良好的家族背景,往往就意味着拥有良好的教育,进而可以轻而易举的入仕,这些士人慢慢的发展成一个特殊的群体士族豪门。
相对与普通人,这些士族豪门垄断了大多数的晋升之路,国家权力的中枢以及要害部门、三公九卿,也都全部出自士族,比较著名的有弘农杨氏、汝南袁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包括后来开创晋朝的河内司马氏。
他们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相互联姻、相互提携,而且自身也是门生故吏遍天下,渐渐形成了一张无所不在的关系网,而他们的权势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提升,渐渐的大到可以与宦官集团、外戚集团平起平坐了。
士族司马氏建立的西晋
“黄巾起义”后,朝廷出于镇压的需要,不得不授权与地方自行组织围剿,这样一来,无形中使得地方大员的势力大幅度增长,而这些地方实力派,大部分都是代表官僚集团的士族,此消彼长,中央皇权开始衰落。
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规律,那就是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对比总是成反比的,皇权强则地方弱,皇权弱则地方强,当然这里面的地方,我们也可以理解为贵族势力或者士族力量。
自从董卓进京,在此后300多年的时间里,中国社会一直都处在动荡的状态中,这反而推进了士族政治的发展,原因很简单,并没有相对和平的条件可以依法获取人才,科举制是要在隋朝建立后才被正式确立的。
士族力量抓住这一机会,井喷式的出现在了历史舞台上,所以在这个时代,我们看到了太多星光璀璨的风流人物,袁绍、诸葛亮、杨修、荀彧、司马懿、阮籍、嵇康、山涛、王导、谢玄等等,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划过长空、绕梁三日。
这些人当中的司马氏最终出手,从寒族曹魏的手中接过了管理权,并在一干豪门的支持下,灭蜀汉、平东吴,终于一统了天下,司马炎所建立起来的晋王朝,从一出生就深深的刻下了士族阶层的烙印,这样的皇权也就带有先天性的畸形。
司马晋朝同当年的王莽新朝一样,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复古,而且掌握权力的士族豪门,从西晋开始一跃转型成了贵族,这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司马氏,本身就是出自河内司马氏的士族,西晋政权的权力中枢,很自然的就掌握在了极少数豪门士族的手中了。
但令人遗憾的是,历史发展到这个时候,复古风已经不可能再流行了,它的后遗症“八王之乱”很快就到来了,“八王之乱”直接导致了“五胡乱华”,这样一来,司马家族作茧自缚、引狼入室,最终葬送了北方。
西晋灭亡的标志性事件,是发生在公元311年的“永嘉之乱”,匈奴政权前赵一举攻陷了西晋都城洛阳,晋怀帝被俘,5年后,晋愍帝又在长安献城纳降,西晋王朝灭亡了。
说到这里,我们要提一个人,那就是出身于琅琊王氏的士族王衍,被俘时官拜西晋太尉、尚书令,但长安破后,他却毫无名士风骨,面对石勒尽显奴颜婢膝,大言不惭的说西晋的灭亡和自己没有关系,因为自己从不过问政事,并力劝石勒进帝位。
一席话竟然说得羯族人石勒都脸红了起来,他没想到所谓的中原名门望族,竟然这样的毫无礼义廉耻,于是他说:“君名盖四海,身居重任,少壮登朝,至于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邪!破坏天下,正是君罪。”
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石勒显然不认为王衍是君子,他命人将其置于危墙之下,然后推倒压死了王衍。
王衍死了,但他的死反映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西晋的灭亡确实与那些士族豪门有很大的关系,相对来讲,“八王之乱”可能只是导火索,而那些人浮于事,整天只知道清谈论道的士大夫们空谈误国,才是最终把中国的北方拱手相让与外族的罪魁祸首。
“王与马,共天下”的土壤
西晋灭亡后,琅琊王司马睿在琅琊王氏的拥护下,渡过长江,在昔日东吴的都城建康称帝,东晋王朝得以建立,而大部分的中原豪门士族也都纷纷尾随踏来,历史上称这次的大迁徙为“衣冠南渡”。
“衣冠南渡”后,中国历史进入了东晋十六国时期,北方被外族所建立前赵、后赵、前秦、后秦、前燕、北魏等多个政权所轮番控制,南方则相对稳定在了东晋王朝的统治下。
东晋延续了西晋以来,朝局被士族所控制的传统,凭借琅琊王氏才得以上位的晋元帝司马睿,则彻底的皇权旁落,东晋的权力中枢完全被士族所把控,并且此时的东晋士族已经完成了历史的进化,贵族化的门阀政治完全取代了皇权政治。
晋元帝刚刚继位,必须依靠的就是两位来自琅琊王氏的大门阀,即主导朝政的王导和执掌兵权的王敦,元帝在给王导写信时都要以“惶恐言”加以开头,见到王导甚至要行拜礼,皇权在门阀面前已经毫无尊严可言。
司马睿还曾经拉着王导,要与他一起坐在大殿的龙椅上,当然王导最终没有坐上去,但这足以体现出门阀政治在东晋时期的地位,用当时的民谣讲就是“王与马,共天下”,此言非虚,王导死后,他的葬礼采用的是天子礼仪,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王导虽然死了,当门阀政治还在,这是东晋王朝的根本,此后的新野庾氏、谯郡桓氏、陈郡谢氏相继掌权,广义的“王与马,共天下”一直贯穿着东晋朝局。
门阀政治作为一种独特的现象,只有在东晋一朝才有,它的前任西晋不是,后继刘宋也不是,不得不说是整个中国古代社会的一朵奇葩,它的特点就是皇权旁落,各大门阀子承父业,却又相互制约、平衡着。
东晋时期的皇亲、外戚、宦官,这些以往的利益集团全都消失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些集团必须依赖于皇权才有可能生存,而此时的皇权早就羸弱不堪了,他们又怎能兴风作浪呢?
西晋之所以可以有贾南风的太后专权,就是因为当时的皇权还有影响力,而到了东晋则不然了,晋成帝时庾太后当政,但与其说是外戚当政,倒不如说是依靠了庾亮、庾翼两兄弟的门阀力量。
门阀政治控制了权力的输出,所有的权力大、工作轻、晋升快的职位全都由士族门阀掌控,而工作压力大、权力小、晋升慢的俗务全都交给了寒门,这当然引起了很多出身卑微的庶族寒门子弟的不满。
皇权彻底碾压门阀政治
士族门阀并不满足当下的拥有,传统皇权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于是东晋时期还是出现了权臣桓玄的篡位事件,他一度建起了“楚”自立为帝,而这时东晋传统的王、谢、庾三大门阀已经衰落,帝国需要有新生的力量来对抗自立的“桓楚”。
这个新生力量,必然来自于门阀政治的对立面,这个人就是在平定“孙恩之乱”中名声鹊起的刘裕,寒族出身的刘裕不仅击败了桓玄,还顺势击败了东晋,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门阀,他建立起了代表寒族势力的新国家宋。
公元420年,刘宋建立,这代表着中国进入了南北朝时期,刘裕深知士族对于国家政治的危害,于是他提高了包括中书舍人等,一些寒族官职的权力范围,使这些人成为了皇帝的近臣,这样便逐步的弱化,甚至架空了原有士族门阀所掌控的中枢。
门阀政治从此开始衰落,南朝的政局重新回到了皇权至上的轨道了,但这并不纯粹,因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士族门阀的影响力太过强大了,强大到必须要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外力来作为推手,才能彻底的扭转局面,而这一力量则来自北方。
南北朝时期的北方,被鲜卑政权的北魏所控制,包括后来的东西魏、北齐、北周、隋,一脉相承,全都是胡汉相结合的强力皇权政治,中原地区原有的士族体系在北方并不强大,这也为北方强力集权南下统一中国,提供了重要的政治基石。
公元581年,隋朝大举南下,灭掉了南朝的最后一个政权陈,天下重新归于一统,而这时的士族门阀势力早已不复当年,虽然一提起名门望族,人们依然敬重,甚至隋朝的开国皇帝都要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硬说自己出身于弘农杨氏。
但是门阀政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适合它滋生的土壤已经不复存在了,随着开科取士的到来,更多的寒门学子得到了合法竞争入仕的机会,很多的人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一日看尽长安花”,而可贵的一点是,这在隋唐以后已经慢慢的成为了现实。
门阀衰败了,皇权取得了胜利,儒士必须以另一种方式得以延续,而皇权对于士人的地位也给予了相当的尊重。
到了宋朝,皇室对于士大夫群体非常优待,而士大夫们也始终以天下为己任,到了明清两代,绝对的皇权已经登峰造极,士人们的处境更是大不如前,但仍拥有一定的话语权,纵观中国历史,士族们最为辉煌的时代一定非东晋一朝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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