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石联婚非笑淡——湘西苗区出现石姓联姻解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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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麻明进

除署名外，图片来源于网络

湘西州的花垣、保靖、古丈、吉首等县市接壤一带，偶尔遇到用汉字姓书写的“石与石”通婚家庭，往往让外人认为这里可以同姓而婚引来笑谈，或是疑为出了五服的同姓婚，还由于时间推移，就是今后的当地人甚至是石姓年轻人也引以不解。其实苗族的婚姻是很讲究血系关系的，同血统的男女不许结婚，即使出了五服的同姓也禁止通婚。石姓作为湘西苗族“吴龙廖石麻”五大姓氏群体之一，也是如此严谨的。社会上表象的“石与石”姓通婚家庭，其男女主人的血统是不同的。是历史进程中出现了特殊的事态，而使他姓改为石姓之故。一般来说，其中一人的“石”姓应该是“时”姓，或是“施”姓。也就是说，用汉字书写表象的“石与石”联婚，实际上是其苗族姓氏“仡驩”（汉字姓石）与“仡咔”（汉字姓时）或 “轲浯”（汉字姓施）之间的婚姻。

班重，在苗族的石姓中，是以火坑的位置来确定大小之分的。石宇杰 摄

在当地石氏的苗语姓氏中，有“大石”“小石”之分。“大石”这一姓的汉字是写“石”，苗语姓氏是“仡驩”（有些人凭音写作“禾瓜”等），大型祭祖是“椎牛”，火床（或称安地楼之火炉）在房屋的右边一间。“小石”这一姓的汉字是写“时”，的苗语姓氏是“仡咔”，大型祭祖是“椎猪”，火床在房屋的左边一间。“大石”“小石”从血统方面来说，他们是两个不同的族群；而从远古历史来源来看，湘西苗族的“小石”（用汉字应写“时”，部分地方后来写成“石”），又是从仡驩石姓（“大石”）而来。苗族的“小石”写成汉字是用姓“时”，可他们与汉族的时姓是有区别的。

苗族所用汉字姓氏，非与汉族之姓同宗，时姓也是如此。如今汉族时姓，多为三千年前高士伯夷的后裔，他们到周朝时封地在申国，其后为楚国的一部分；申家在楚国的地位显赫，曾为公卿，其后即以春秋时楚大夫申叔时之“时”为姓。而湘西原来也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地域，后来的封建统治阶级为了加强对少数民族的统治和管理，对这些族群血统“赐”以汉字的姓氏。如湘西的仡蹻、仡芈、仡沙、仡驩、仡轲这五大苗姓族群，就分别“赐”以“吴龙廖石麻”五个汉字姓氏；对湘西苗族的仡咔族群，依汉族楚大夫申叔时之“时”而相应“赐”为“时”姓。由于仡驩血统相对仡咔血统的人多些，苗族用汉语称仡驩(汉字姓写作石)为“大石”，称仡咔(汉字姓写作时)为“小石”。

芷耳村。图来源于网络

从历史来看，苗族中的“时”姓正是从“石”姓而来，这是非常久远的事了。可后来也有一些苗族 “时”姓人家，重新改用“石”字为姓。他们的居住区域，多在花垣县的排料乡、董马库乡（排料、排碧、董马库三乡今合并为双龙镇），保靖县的水田镇，吉首市的大伯冲、瞿家庄、大兴寨、小兴寨、乱岩滩及矮寨沿河一带。因此一些苗区就出现同为“石”姓的通婚现状，但其实他们的血系是不同的。

牛角村。图来源于网络

关于苗族中“时”姓从“石”姓而来，是由远古特殊事态形成的族内婚现象，久而久之形成了两个不同姓氏的血系。其中的相关传说，之前在苗区都早有耳闻，如今社会推进，时代有变，相传无多，人们或多不知。对以前传说的情况，苗歌师杨建清曾有详细的苗语颂辞记录给我，现用汉语翻译整理如下：

这些石家，从嚷棉吉趴下去，从嚷查下去。

石德林才引酿 妣豆特，水路要去捞鱼，山地要去种地。

溪河才要找鱼，山地才要找地。

从正干答下去，从正西答下去。

去到加干就立加干，走到加嘎就立加嘎。

去到某业才立某业，去到半捧才立半捧。

德林才生秋柔、他柔。秋柔立在补毫，他柔立在吉瓜。

秋柔他柔，才生打挖伢禄。

打挖伢禄，才生再东再文。

祖生西家巴嘌，只因谬浯显谬浯求井水之事，

兄怨弟父怨子，分开是从涉水，

相骂是从山叉，分开是从那分开，发气是从那发气。

西家才引儿下排（秃排），引孙下坡（共袍），走到大傩高山，来到大巴山尖。

从高山下去，从山尖下去。去到告恐就立告恐，去到柳当才立柳当。

西家六十岁两亲两处，七十岁两房两堂。

八十岁才生祖几咬，生儿大豆，娶媳大年。

才生巴教鬼，立在告弄，坐在拿往。

同树发了遍山遍岭，同竹发来满坡满野。

石家的大房二房，大房生女姝姐，二房有儿奴到。

酿姝姐吃肉卡喉，卡肉弄死好闺好女。

奴到可惜随葬银装，悄哨抬锄挖坟。

震动心间，撞到胸口。

姝姐吐肉才活，起来追赶奴到。

奴到惊慌，抬腿就跑。

才丢腰身刀夹，又丢布鞋一只。

姝姐捡得才报父母，父母才来相互查问。

开始“牵街”，聚众“都乐”。

“牵街”始在占求，“都乐”跳在占帕。

齐了几方老小，齐了闺女男儿。

父母才讲，当众表态：哪个救得我的闺女，见刀合夹，穿鞋合脚。

做妻做他的，嫁女嫁给他。

年青男子，跃跃而试。

奴到插刀合夹，穿鞋合脚，配人一对，合成一双。

不管两人同姓，且依父母立誓，才分奴到，改做“小石”，以时为姓，始立时家。

女的分去立业，男的分支分系。

溪河才来捞鱼，山地才来种地。

奴到后代，都依时姓，立补共豆，坐在山朱。

才生仕容仕古，仕古立在浯扛，仕容住在浯库。

才生比首比闹。

比首立在卦索（雷公寨），比闹立在卦豆（豆子寨）。

才养得江巴拔，巴拔立在告抓，得江立在夯哉。

才生当业当由，立在某龙，住在务连。同树发去满山满岭，同竹发来满坡满坪。

而施姓改为石姓的，多在吉首市的寨阳乡和矮寨镇。如矮寨到大龙洞一带的有大兴寨、小兴寨、阳桃、德汝、夯腊、小龙洞、连台等村，其苗语寨名包括坝滚、滚苗、容排、窟柔、排库银、贾佧、夯挼、夯者、得汝、排楚、高现、高坝、峒几、羊坝、吉毫、排几到、达根等寨。现在这些地方的石姓，一部分是由施姓改成的。而跨到与吉首市相邻的花垣县地界的苗族施姓，基本上没有改为石姓而照用施姓。苗族这些施姓和由施姓改为石姓的人们，他们属于湘西仡蹻、仡芈、仡沙、仡驩、仡轲“五大苗姓”中仡轲的血统。即仡轲包括“轲坂” “轲道”和 “轲浯”几大支，“轲坂”一支汉字记为麻姓，“轲道”一支汉字记为梁姓，“轲浯”一支汉字记为施姓等。这里的“施”姓改为“石”姓后，因其血统不变，至今不与“仡轲”这支通婚，而可以同“仡驩”这支“石”姓通婚。

大兴寨。龙恩泽 摄

吉首市寨阳、矮寨施姓改为石姓，相传时间约为五、六代人。而其根源，民间少有相传。但经与施将维(花垣县残联任职)交流，我们认为是与乾嘉苗民起义有关。将维之前与当地这姓长辈们交谈时，亦得他们认可。1795年乾嘉苗民起义的头一两年，烽火燃遍湘、黔、川、鄂的苗疆广大地区，“逐客民，复故地”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苗民运动到吉首的寨阳、矮寨一带，要将“客家”所占的土地等生产生活资源“夺”回给苗民。由于麻、施和杨姓不通婚，相对于石姓苗族迁来的时间迟一些，苗民称他们为“仡咔（轲）仡恺”，称汉族为“仡扎”。当地苗民亦常将汉人与施、杨两姓苗民联称“仡扎仡恺”，即把他们当为“客家”。这些分散的施姓苗民为免牵连，设法傍靠了当地石姓大族，逐渐把自已的汉字姓氏也随着改为石姓，以致后来子嗣延续数代，沿用至今。但是直到现在，这些改写为“施”姓的“轲浯石姓”人员，他们到附近县市边区的“仡驩石姓”家里做客等公开交往，报上的汉字姓氏是“施”而不是“石”了，以区别“仡驩石姓”的血统，明确相互间的俵亲关系。

就苗族石姓通婚而言，还有与上述不同的情况，即苗族的“仡驩石姓”不能与“仡沙廖姓”开亲。原因是很久以前，廖姓家族中有一户人家没有亲生子嗣，后来他就过继“仡驩石氏”一子为养子，并要求养子及其后嗣随他改成了廖姓。从此以后，湘西苗族石姓和廖姓当中，至今有些地方都禁止通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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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艾家 周登友 黄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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